今天也很喜欢你第四章:夹缝中求生存
没错,此时站在店门口,从远处看,互相紧紧黏着的两高两低,三个销售一个清洁阿姨就是她全部的员工。
大风刮过,路上扬起蒙蒙的灰尘,瞬间在路牙子上积了半层灰。两方隔着一条马路,一个垃圾袋从地上腾空而起。
左边黄桥烧饼四个大字,挂得很高,本来可能是黄色或者红色的,已经搞不清楚原来的颜色,因为现在已经完全变成黑色,右边是一个“胖子”杂货小卖部。
东边夹杂着一片鸡鸭鱼鹅的叫卖声,后边永远有一辆重力推车,来来往往,随时随地报复社会一样碾压地面。
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而鼎鼎大名的MC,夹心饼似的卡在了两物中间,一个装修略有档次的店面,在这一大片民风淳朴中,显得特别不合时宜,让人生气的是,这两边的生意都比他们要好。
所以,林溪宁愿临时绕远路也不买他们家的东西,为达到报复那两家的目的,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所以她发动店里所有的员工,足足有五个人,都不去买他们家的烧饼还有杂货。
这个店面选址要归功于公司的创始人,这个创始人也是大有来头,既没花一分钱,又没花一分力,仅靠着有个目光长远、选男人的眼光又毒又辣的妹妹,自己摇身一变就成了皇亲国戚,简简单单地入了干股。
为了显示自己目光远大,胸怀天下,所以他选了一块风水宝地,传说中依山傍水,未来十年大有发展,还说找有名的风水大师来测算过,林溪估摸着,那江湖骗子现在应该早就跑路了。
小员工犯错就要处死,但他是大老板,不能承认自己犯的错呀,所以呢人家是这么说的,大公司也不能高高在上,得亲民拉拢人心。
想要拉拢人心,你可以降低价格、搞个活动、做些促销什么的,绝对一呼百应。你要是里面随便一张椅子、一张沙发,就抵人家一栋小楼房,接哪门子的地气?她觉得没被周遭人民群众当成地主给端了,存活至今已经算是运气了。
更神奇的是,这每年亏损的百年老店,上面竟然还一直留着,就为了证明自己当年没看走眼,这份倔强也是用钱堆出来的,没钱还真是不能任性。
林溪所在的店面,在公司里已经算得上是镇店之宝。镇店之宝嘛,总得有传人,是不是?所以,那马娘娘就本着她大仁大义之心,公报私仇地把她派遣到这里来了。
于是她就顶着一个店面经理的名头,干着老板的活,拿着伙计的工资,而她的伙计呢?拿着伙计的工资。
每次去总部开完会,他们都以这样的阵势迎在店门口。
林溪觉得她不像是去开会的,而像是作为一个和平大使,去敌国谈判。具体内容为,自己又让了多少地,又出卖了多少尊严,又要做多少违背常理的事情。
刘姐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今年四十二岁,本来像他们这样走在时代尖端的大公司,是不应该招上了年纪的人的,但是在这个地方能招到一个愿意来这里的有志青年,基本希望渺茫。
几个人进入店里团团围坐,林溪细看这几个人的面容,叹了口气。
刘姐语重心长,还是忍不住问一句:“经理,这次指标是多少?”林溪伸出五根指头,几个人一声哀号,通通倒在沙发上叫唱。
“姐,现在这是要逼死我吗?”叫姐的这货,名叫小丫,年方十八,学历基本上算是无。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在学习,而是在谈对象和正在谈对象的路上。
林溪招她进来,完全是因为她长得还算有姿色,毕竟她的店里也需要一个门面,年轻就是资本啊。
“是啊,林经理,你就再去说说吧,我们这边儿年底的任务都完不成了,怎么还能再增加指标呢?”
“对啊,对啊。”大家附和。
“经理,我们这个店本来位置就不好,隔壁卖烧饼的,还老是抢我们的生意,现在可怎么办?”刘姐本来就属于那种悲天悯人型的,基本上没有正能量。”
“大家不要灰心,公司这次的产品活动,会有三天,我们到市中心的广场拉点客户,这两天大家多做点工作,把手上的电话打一打,平时积累的资源用一用,这个时候养兵千日,终须一死啊。”林溪也不想让她再多说话,动摇军心,立马终结了话题。
“我来分配一下工作,大咪就跟我去活动现场,其他人待在店里联系客户,上门的也不能丢失。”伸手拍了两个响亮的巴掌,“动起来,动起来。”几个人愣得像是丢了灵魂,他们是承受不了一点压力的,这一点林溪很清楚。
带了些需要的资料,两人挂了狗牌,就乘车而去,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去占场子。
别以为这种新产品的宣传活动会就有秩有序,每个桌子上放的姓名牌都是可移动、可调节的。这个理解为,如果你带了一大票的客户来,这里的桌子都可以让给你,一字排开给你伸腿。
“陈淑芬肯定要选最前面的大桌子,我们甭跟他抢,左侧边第一张就可以。”林溪在车后座跟秦咪咪密谋,“最重要的是那边靠近水和零食。”
“也是,反正我们是重在参与。”秦咪咪嘀咕,“不过,也得像个样子,要是太过分,马娘娘杀鸡敬候炒了你,那我怎么?以后还怎么迟到早退?”她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你就是我的裙带关系,没了我,你以为你还能留着?殉葬是基本的。”
秦咪咪焦虑了:“那你可得好好干啊,我不能失去这个工作啊,虽然钱不怎么样,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而且我也没把握能够找到跟这个一样,每天晃晃没人管的工作。”
“大咪。”林溪转过头认真地看她,那表情跟看前世情人似的,“我一直觉得,这么多年我的事业停滞不前,并且每况愈下,你有很大的功劳。”
“过奖,过奖。”她没脸没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话说回来,我也认为你应该跟一些上进的有为青年交往,这样我也能跟着沾沾光。”
“我是你用来攀高枝的人肉工具吗?”
“要是可以,我也想,只不过你这个工具老了点。”
“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林溪伸过爪子,秦咪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阻挡。
“你等会儿留着去撕陈淑芬吧,最好挠他个九九八十一爪,还能练出个盖世神功。”
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场地,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工作效率,牌子桌椅设备全部都齐全了,不过中午正点才过去一会儿,马丽莲居然换了一整套衣服,顺便还做了个头,早上还充其量是个假正经的小姐,此时就是个呼之欲出的女流氓了。
“这前胸和后背也露太多了。”林溪看不过眼。
“平时人少没展示的机会,现在不是人多吗?”秦咪咪帮她解释。
两人八卦着,坐在了商量好的位置上。
邀请的白色椅子上坐的群众,都是客户部事先邀请的公司VIP,逢请必来,逢来必有事故,几个老脸林溪都很熟。
前方右侧30度位置上坐的是李太,旁边是她的秃头老公。听说以前李总的头发像大树一样茂密,自从娶了他老婆,自己身上的毛一天比一天少,她老婆的倒是一天茂盛似一天。
西南边靠着垃圾桶边上坐着的是一千万年的单身贵族,最近因为过了六十岁,刚刚降为单身狗的陈先生。他人不错,就是不爱洗头,每次看到亮闪闪的油发贴在脑袋两侧,特像他脚边拴着的皮肉松弛的沙皮。
正中间的那个不得了了,是公司的大VIP,一个人坐两座,瘫下来身躯的刘总,典型的人傻钱多,极好忽悠,是陈淑芬的大客户,一度养活了他很久。
每年不是送人就是给公司添购,属于来了又来,然后再来的客户。吃东西能理解,这隔三岔五买家具是个什么鬼?他要么是崇拜公司的桌椅板凳,要么是看上陈淑芬了,她比较倾向于后者。
“这刘总来了,陈淑芬应该保持他狗腿的本分啊,怎么不动弹让他助手去了?”秦咪咪正在嘬手上的脆脆冰。
“你哪儿拿的冰棍?”林溪问。
“那边小冰箱里的,童年的味道。”
林溪啧啧摇头:“这公司越来越抠了,以前都招待进口零食的,现在脆脆冰就打发了。”
“不是抠了,是对我们抠了,好的都在客户那儿摆着。”
“体育老师老丈人那边你联系了吗?我可是给那条死去的阿拉斯加,贡献了一千块的份子钱。”
“我联系过了,他说自己是白手起家的商人,喜欢朴素作风,我们公司的产品跟他的理念不符。”
“给狗举办的葬礼比人还好,哪来的生活朴素,秦咪咪你现在姿色退步了。”
“胡说,我是那种出卖色相的人吗?”
“我倒希望你低俗,这样你就能有点作用了。”
“你找不到客户拿我撒气干啥,我现在就去给你逮个大的,在小三、小四、小张等人中杀出一条血路,给你抢个客户来。”
“你等会儿。”林溪拦住她,“没看到陈淑芬到现在都跟个慈禧似的不动弹吗,刘总也不接待,我估计要来个大的。眼睛瞪大点,等会儿他一起身,我们就上去抢。”
“这马娘娘偏心都偏到马来西亚去了,每次总部邀约的VIP客户,第一手资料都先给陈淑芬。”
两个人眼睛一直盯着,陈淑芬的助理上前贼兮兮地絮叨几句,陈淑芬尖指甲敲了两下,随后像个穿花蝴蝶飘飘然去了刘总那边。
“得,歇菜,估计那肥牛不来了。”
“你怎么知道?”
“我了解这货就像狗狗了解大粪,这厮永远只会站在钱那边。”林溪左右瞅瞅,看看有没有能够借机下手的地方。
他们几个店长各自为营,搞得跟要打仗似的,把客户围成一团,连根针都插不进去。林溪他们是没脸没皮的东西,抢了就抢了,难道比饿肚子还能严重点?
“得得得。”林溪的眼睛亮起来,拍砧板肉一样拍秦咪咪的胳膊,“我看到林总了,有机会了,有机会了!”
秦咪咪闻声看去,林总还在马路那头呢,车窗户开了半截,在等红灯,露出锃光瓦亮的脑门:“你这眼睛钛合金的吧,这距离你都看得到?”
“我不是看到的,我是闻到的,钱的味道……”
然后秦咪咪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林总的高配宝马,踩了脚油门发出响亮的声音,一溜烟地穿过红绿灯,然后一个披头散发、赤着脚的女子在后面追赶。
林溪这货真是想钱想疯了,赤脚追宝马,就冲这二百五的精神也得发个朋友圈啊。
林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反正在自己体力不支之前顺利到达了林总的小区,“至闲山庄”这几个字让林溪全身兴奋,好像里面住着的都是肥肉滚滚的大肥羊,在绿草青山之间嗷嗷直叫。这个林总是她的潜在客户,老是说忙,小区她也来过几次,但每次蹲守都铩羽而归。
这里的保安势力得很,林溪赶忙把鞋穿上,然后理理头发,让自己看上去尽量不像是进去炸小区的。
“干什么的?”大抵是看到林溪没开车,保安看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哦,那个……我是记者,想要对这个小区的地理环境做个实地调查,就刊登在……”林溪随便扯了一句,“本市最大的报纸,晴川大报。”
本来保安兄弟的脸色只是定义在不爽,现在直接下降为满脸嫌弃:“当我白痴啊,怎么会有这种报纸,赶紧给我走,像你们这些想要傍大款的拜金女人我见多了,还跑这儿来丢人现眼,快走!”
林溪被他一顿批,看来以为自己是送上门的蹲点女:“这位兄弟,你不让进就不让进,骂人干什么?”她捂捂胸口,一脸的受伤,“其实,我是这里面一个徐姓业主的前妻,以前我和他共度风雨,现在发达了就搂着个小的把我赶出来,现在我连家门都进不了了。”
为了让说服力更强,林溪捂住脸,肩膀装作抽泣一样抖起来,一会儿没动静,再过一会儿还是没动静,一抬头,保安兄弟一脸“看你做什么妖”的表情。
“你要说来发小广告的,我还能考虑考虑,你说的要是真的,放你进去,我工作就不保了,走!”保安哥直接上手要推她,林溪怕自己动起手来吃亏,连忙逃到一边的小树林里。
“不让我进,以为我就没法子了?我可是蹲点过好几次的女人,那边的小土丘墙没那么高,翻进去,气死你。”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她穿着裙子,一把拉住裙子往上卷了几圈,留一点遮住屁屁,扒住围墙,往上攀爬。
“你,什么人?!”后面好像有人叫的声音,她惊慌了,要是摔下去可能会成烂泥,往上扒又会曝光,干脆维持动作不动,也许那人能够把她看成一个静物……
“林溪!”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她才醒过来,弱弱地转过脑袋,看到徐柯穿了一件衬衫,扣子往下解了两颗,站在车前面,两手叉腰欣赏她十分羞耻的姿势。
“哎?你怎么在这儿?”林溪有些尴尬,“我没事,只是想到高的地方看看风景。”
“你原来有把自己打扮成小姐看风景的习惯啊,好吧,那我走了。”
“徐柯,徐柯,看在咱俩睡了四年的分上,帮我一下下。”她连忙叫他。
徐柯差点被绊死,咬牙切齿地说:“林溪你就不知道什么叫羞耻,要不要再叫大声一点,我怕前面保安听不见咱俩睡了的事。”
“你要是愿意,我就吼两嗓子。”
“少废话。”徐柯走过去,站在墙下面,双手呈环抱状,“跳下来。”
林溪看看左右:“你不是要杀我灭口吧,这么高,我残疾了怎么办?”
“我能接住,快点。”
这左右不是,林溪干脆眼睛一闭就往下面跳:“喂,你怎么不看看……”徐柯的遗言还没有说完,就被林溪砸倒了,一声惨叫休矣。
“啊,好疼。”林溪拍拍底下的人肉垫子,仰到一半,忽然头抬不起来了。
“你快点下去。”徐柯好像一瞬间被掏空了力气。
“我,也想啊,好像缠住了。”
“什么缠住了?”
“头发缠你裤带上了。”
“你快起来。”
“你别动,我头发。”
“这是小区门口,等会儿被别人看到了我还要不要做人?”
“我管呢,反正这里我也住不起,没人认识我。”
“我住这里啊。”
“真的!”林溪突然兴奋起来,刚刚还苦恼进不去,激动之下头一仰起,又被拉得砸到裤带子。
徐柯又是惨叫,林溪连忙隔出点距离:“你别乱动啊!”他那边鬼叫起来。
“不动怎么解开?”
“你别动。”
徐柯嘴里呜呜啦啦像个小狗呜咽,脸都红了,旁边忽然一个很冷静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徐先生?”
他抬头看见保安兄弟的脸在变幻莫测中,演了一部大戏。
徐柯简直想在这儿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刚刚那句话也不知道保安有没有听到。
“好了。”林溪轻快地解开,甩了脑袋从徐柯的身上爬起来,徐柯也连忙站起来。
保安兄弟想起刚刚林溪说的前夫也是姓徐,心里这么一合计就对上了,每天徐柯带着进进出出的女人原来是小三啊。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徐柯不知道,丁柔要是知道自己就这么躺枪了,绝对会找林溪拼命。
林溪坐在徐柯的车上,在保安毕恭毕敬的目光里,潇潇洒洒地进去了。林溪拍拍靠背的真皮座椅,用力靠了靠:“这坐车大摇大摆地进来,就是比爬墙要好,爽!”
“幸亏你遇到的是我,不然你现在应该在警察局了。”
林溪不理会他的抱怨,两只眼珠子就往外瞪,她来了几次都只在门口晃,进来这里面还是头一次,一条林荫小道通到最里面,两侧都是自然风景,忽远忽近有流水声传来,高低错落的独栋别墅慢慢出现在眼前。
“挺富贵啊。”林溪问他,“这就是你跟丁柔爱的小窝,才回国就这么大手笔?这个楼盘的房子可不便宜,又是这个地段,租一个月多少钱?”
“不是租的,买的。”
徐柯淡淡的一句话,林溪差点呛到口水:“疯了吧,你买房的速度可以媲美上菜市场买菜了,你不是刚刚才从国外回来吗?”
徐柯没有立马回答,手上方向盘转了一个角度,沉沉地道:“我出国之前就买了,本来要做新房用的。”
林溪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事会跟自己扯上关系,尴尬地咳了一声作为掩饰:“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她假笑两声,转头看窗户外面,“你把我送到前面128栋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等会儿谈完事,我自己出去。”
“你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进来发广告拉客户?”
“不做一个勤勤恳恳的老牛,怎么收获?”
林溪下去的时候,徐柯看她走得别别扭扭:“你腿怎么了?”
林溪摇摇脑袋,来不及回答,兴冲冲地往128栋赶,理理发型,吸了口气,淑女地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菲律宾女佣,她不会中文,英文也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在进行了一系列鸡同鸭讲之后,林溪果断放弃,开始了肢体语言。
把前额的头发全都捞上去,又拍了拍脑门,然后肚子挺起来,做大胖子状:“ok,ok。”对方终于点头,知道她是来找人的,回身进去屋子里面。林溪吐了口气,这年头,太艰难了。
女佣走不到半路,她就听到了声音,林总直接打开门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腻瓦亮的秘书样的年轻人。
早知道林总要出来,她就不用费这么大劲了:“林总,您好。”看着门前站着个陌生女人,林总的脸上露出微微戒备的神色。
“我是MC宁开店的经理,之前跟您电话联系过的。”林溪赶忙从包里掏出来一张名片。
“哦。”林总眼睛斜了一下,也没接她的名片,“我现在没有时间,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吧。”
“林总,请等一下。”林溪连忙过去拦在面前,“知道您忙,就给我几分钟时间,之前邀约了您好几次,足以看出我们MC的诚意,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定个时间,我去您公司详谈?”
“我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像这种小事我没时间。”林总甩甩光亮的脑袋,就要进入车子,旁边的助理过来拦住林溪:“林总说了没时间。”一边说着,头微微侧了侧,眼睛一斜,“谁有空理你这个卖家具的?”
林溪也有点火气:“讲讲道理,都是做生意的,有需求就会有市场,工作还分什么三六九等?你别挡住我,林总再听我说两句。”她又过去,林总头也不回地准备开车门。
“你这人,好赖话听不明白。”小助理也是年轻小伙子,血气方刚,右手拉住林溪肩膀,林溪感觉自己是被人抬起来的,来回耸了两下,伸手就被一个大力推出去。
预备要仰天摔个结实的时候,后面忽然有个托力,林溪被揽住腰部,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一仰头,徐柯正目视前方,眼睛眯着,嘴巴紧紧抿着,每次他一摆出这样的脸,林溪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想去阻拦他闹事,谁知徐柯一把把她拨开,像个小马达一样开口:“一个男人伸手打女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小区业主的水准这么低了。”
林总本来不想掺和这个麻烦事,但这句话夹枪带棒的连他也捎上了,自然不服气,转过身,挺着肚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这里可不是你英雄救美的地方,以后要提醒保安留意了,怎么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我也要找物业聊聊,连背景素质都不调查一下就出售房屋,难免让一些土财主、低素质的混进来,有碍观瞻,对周围住户的身心都会产生极其不利的影响。”
“你是在骂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就你浪费我的这几分钟时间,我上百万的损失,是不是你来负责?!”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以有你这样的邻居为耻,也许你能赚钱,但是做人很差劲,连基本的信用和尊重都没有,什么人会跟你做生意!”
看着林总像是一个充了气、涨紫了的茄子,林溪连忙扯了一下徐柯的胳膊,他发起悍来,嘴巴毒得能把人噎死:“林总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我们改天再约。”
徐柯被她扯得也来火:“干什么,你还要跟他再约,你差点就被人当小鸡一样拎着扔出去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圈子很小的,只要他随便出去说两句,我的客源都会被赶跑的。”林溪走得一瘸一拐。
“你腿是不是折了?”徐柯看她走得奇奇怪怪。
“不是。”林溪坐在副驾驶上把高跟鞋脱了,脚底板好几处都磨开了皮,刚刚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现在一放松下来,开始疼了。
徐柯想象不到,要走多少路才能把脚走成这个样子。
“你光脚走过来的?”他也只是一句玩笑话,林溪竟然真的点点头:“我太兴奋了,以为能有个大肥羊客户,高跟鞋不方便跑。”
“你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不会打个车啊?”
“一是兴奋忘了,二是这边离我们做活动的地方不太远,走走就到了。”
徐柯默默地吐口气:“要是换作以前,遇上这事,你肯定立马辞职走人了。”
“那是年轻时候不懂事,现在找一份工作多难,有人跟我说过,人干一行就要爱一行,不然上班就像上刑,每天都想死。”
“谁跟你说的?”徐柯看了她一眼,林溪脱了鞋,正弯腰对着自己的脚吹气,没回他。
“肯定是你男朋友说的吧?”他自己就肯定了。
“嗯?你说周正啊,他比我积极向上多了。”
徐柯想了半天,捏捏方向盘:“他知道你工作辛苦吗?”
“人生在世活得都不容易,他也很辛苦的,别看是在学校里,但老师之间斗得堪比甄嬛传。对了,你不是有事要去做吗?”
“我只是回来拿一份文件。”徐柯想了一会儿,“那个,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声音有些小,林溪只顾着看自己的脚没注意,忽然包里的手机响起来。
“来了来了,那个陈淑芬的大客户来了。”电话里秦咪咪兴奋地大叫。
“真的?我马上到。”林溪装腔又要跳车,徐柯一把拉住她,从右到左拉过安全带给她系起来,过分近的距离,她甚至能闻到他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我送你去。”
“这个,太麻烦你了吧?”
徐柯吐了口气,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你不就等我说这句话的吗?”
刚刚那话,林溪其实听到了,徐柯在设计院,这方面的人脉自然很多,如果她开口,他肯定不会拒绝,只是这个人情下来,以后必然要接触。
至今阴错阳差见了几次,彼此也都没主动留下个联系方式。两人表面无事人一样,彼此其实还保留着嫌隙,心中也都明白,那就像夏日里飞虫绕来飞去的油纸灯,戳破了就不行。
林溪记下了那客户的姓名,开始查资料。
手机百度是人类了解自身和别人进步的一大步。但凡你有那么点骚包名气,家底都能给你掀出来,至于掀出来多少,取决于你到底有多少利用价值。
徐柯摇下车玻璃,眼睛往右边瞟,左手架在窗户边,微微抬了抬眼睛,看到大幅广告标语,MC?
这个公司他曾经听说过,大老板也是一个传奇,据说祖上是包公头出身,无权无势,硬是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从基础搞起,从装潢到家具,最后硬是搞成了一个连锁上市公司,挤掉了当年陈王两家的老字号。
“这公司不小,你怎么畏畏缩缩的?”徐柯的言下之意是,你的小家子气就像没靠山的。
林溪无从辩解,她的处境在这里就是孤家寡人,外面爹不亲,对内娘不爱:“今天谢了,以后报答。”
“什么时候?”
林溪抬起头,徐柯左胳膊还架在车窗上,一脸看你还怎么演的表情。
这周围来来往往,都是林溪公司的奸细,一不小心,明天茶水间里就会流传各个林溪被包养的版本,以及如何嫌贫爱富抛弃糟糠男友的丑闻。徐柯自是知道他不便久留,也知道他问的这问题果断没下文,还要继续追问,就是逗她。
坏心眼。
林溪抬抬眉毛:“有机会的。”一开门就撒开了,速度之迅猛,让他猝不及防,她的包同一时刻举过头顶挡住自己的脸,抱头鼠窜。
徐柯一震,这是自愈能力过强,还是没心没肺过头了,左手不自觉地摸摸脸,对着车左边的反光镜照了一下,忽而郁闷起来,自己没这么丢人吧……
秦咪咪的一手资料和林溪百度的别无二致,两人心照不宣,她给了一个眼神,林溪就直接杀去厕所了。
这个时候,林溪就特别佩服自己这种客户虐她千百遍,她待客户如初恋的态度,当年要是用这一半的心在男人身上,也不至于漂泊半生。
好在遇到个周正,在万千大龄女青年过独木桥的壮烈声势中,她是没摔死的那个,她感觉幸运。
男厕所里出来的是一个小个子、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跟林溪想的差不多。一般理工科的男人似乎都是这个形象,就像是说好了长这样的就必须要干这个。
“您好,是夏先生吗?”
“嗯,你是?”
“我是MC宁开店的店面经理林溪,知道您是第一次参加我们的活动,我来给您介绍一下我们的新产品。”
“这个……”姓夏的似乎不解,刚刚不是有人介绍过了?
林溪微微一笑,将手上的产品资料转身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你这是?”他问。
“那些陈词滥调我相信这里大部分的人员都跟您说过一遍,说辞基本和宣传单上如出一辙,所以丢在垃圾桶里正合适。”
“你怎么这么说你们公司的产品?”夏先生从疑惑到渐渐有些兴趣。
“您也看到了,我们公司的销售人员比今天来的客户还多,每个人手里的货都是一样的,服务的客户却是各不相同。这就好比参加一个厨师比赛,食材一样,烹调的滋味多种多样,这就取决于厨师的专业态度还有想象力。”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专业度比他们都强?”
“强不强不是个人说了算,就像川菜和粤菜你也不能说哪个更好,最主要的是要合拍。这就跟找对象一样,这年头不怕找个有钱有能力的,最难得的是合适两字。
“我知道您这次的项目是在江浦的蓝湾小区,那里交通便利,价位和整体小区定位主打经济适用性,目标人群也是都市金领或者是白领,恰巧,我就是那崇尚着在那里面能有一扇窗户又买不起的那群人中的一个。
“我每天最开心的时间,就是睡觉的时候,因为躺在床上可以做梦,幻想着哪天自己的家里是什么样,还有哪张沙发在我死之前必须要买。我们需要的不是有了钱之后的奢侈,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归属感,那种看一眼,知道这家就是我的感觉。”
夏先生眼睛转了一下,嘴角露出微笑来:“林小姐,你口才很不错,我差点就要被你说动了,不过……”他一说不过,林溪的心吊了起来,“你们公司刚刚已经有人给我介绍了,毕竟先来后到,我还是先听听他的比较好。”
“那个……”
林溪还想再说两句,夏先生点点头就从她身边走了,她不由得泄气,不过走了两步他又忽然回头:“要是别人没有先来的话,我还真想多听一下你的意见。”
这句是夸奖,林溪也只高兴半秒,要是说点好话就能填饱肚子,她可以24小时不停地说话,自我催眠,直到缺氧断气。
足足三天,林溪再也没有好运气,比起第一天的假运气,没人搭理更加绝望,他们这块地除了脚边的一地零食袋子,浑身散发着腐蚀的气味。
“马娘娘的脸都快要掉到地上了。”秦咪咪用宣传单挡住脸,不敢和她对视,“你再不想办法,我准备回去收拾东西了”
“你有什么东西,除了每天去店里吃客人零食,偷喝饮料,几乎没带任何东西去。”
“你这说的,那店里的废纸盒还能卖不少钱呢,我干了也有几年,攒下了不少,就为了走之后能有一笔抚恤金。”
“我没心情跟你瞎贫了,让我静静。”林溪脑袋抵在桌子上,口袋里手机振得她都没有力气去接,一直要抖到外面来,她才拼命接住。
“喂?”
“你嗓子怎么了,我是你妈啊!”
林溪清清嗓子:“妈,我只是嗓子不好,不是失智了,忘不了你。”
“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我怎么知道?是你打过来的。”
“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妈,你到底是来质问我的,还是来骂我的?要是来骂我的,我就静静地听你说,我不说话了。”
“你怎么越来越会顶嘴,肯定像你爸,他最近老是背着我絮絮叨叨的,我觉得他是在骂我。”
“那你应该去问他,我是无辜的。”
“跟你说话,你扯到哪儿去了,周正他妈决定要提前结婚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提前就提前吧,为什么从一个五星级酒店换到一个三星级酒店,说什么现在订都没有位置了,只能定那儿去,他家就是不想花钱,怎么不换到重庆鸡公煲去呢?那24小时都不需要预约,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怎么能这么随便就嫁出去?”
“临时确实是订不到,人家说的也是实话。”
“你就会胳膊肘往外拐呢,小气就算了,我不就说了两句,她还哭了,你说她哭给谁看?”
“我去,哭了!”林溪忽然醒了,“妈你能别老欺负老实人吗?上次订婚就逼得人家在饭桌上放声大哭,要不这样行不行,我直接跟周正说不跟他结了,让他滚回去过他的单身狗生活,怎么样?”
“那怎么行,你都这岁数了,而且走到这步容易吗?撇开他爸妈来说,我还是很喜欢这孩子的。”
“我有点累。”
“你也觉得累吧,遇上这种亲家真气死我了。”
“我说你,我先挂了。”林溪脑袋一歪,身体彻底没力气了,秦咪咪凑过来:“怎么着,你妈又教你做人了?”
“我妈又把周正她妈说哭了。”
“啧啧,要不我说我就服阿姨呢,上能顶天,脚能踩地,你一个拖两个油瓶弟弟并且穷的女子还能把人家压得抬不起头来,我都不看不过眼。”
“你等会儿帮我看着摊子,我去找周正聊聊。”
“你妈负责给个巴掌,你再去给个糖,绝配。话说这两天周正怎么没来找你,一般不都假惺惺地来送个早餐的吗?”
“他学校最近要评级考核,比较忙。”林溪打了一个电话没打通,她就直接打车去了T大。
她极少去周正的学校,刚开始处的时候,还会路过,去看看什么的,现在索性放养了,秦咪咪说要是周正胃口大了,都是她给养的。
话这么说,她这边手里的绳可没松,周正的课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是掐着下课的点去的,毕竟她可不想被一群青葱少年围观,这种时候的家伙总是青春义气,而且强硬无比。
她脆弱的小心脏,根本禁不起一点点的指手画脚,师母什么的简直不能忍,这样的词总让她想起掸着鸡毛掸子、老成持重的模样,想想都是即将入土的感觉。
林溪掏出手机,把周正发给她的课表拿出来看是哪边,连续问了几个人,她挑的都是一个人走的,据统计说,一个人走路的同理热心要比成群结伴多。
果然顺利摸到,看到大部分学生陆续走出来,估计里面没剩什么人的时候,她才摸墙进去,她都不知道自己干吗这么猥琐。大教室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分开而坐,埋头写作业。
周正站在讲台上,旁边站着个乖巧的姑娘,披肩头发,一色水洗的绿色裙子,一只手挽住要落下来的头发,时不时点头,只要不是特别丑的女人做这姿势看起来都会尤其娟秀。
两人像是在讨论什么作业问题,都极其专心,林溪也不打断,干脆坐在第一排,等他们讨论好了,再叫周正。
周正脸上没带笑,神色却依旧舒缓,这种老师一看就是不会让学生挂科的那种,每次林溪就会感叹自己上学的时候,怎么就没遇到几个心地慈善的。
小的时候,想要找班上学习最好的,因为想找个长期免费抄作业的,再大一点想要找个零花钱多的,这样就能请自己吃点好的,再大一点又想找个又帅又有钱的,但是惦记狗屎的苍蝇又特别多。
老师在她的人生中是一个很不占好的角色,几乎年少所有的不愉快记忆都跟这类人有关,转来转去,没想到找了个老师,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正在思考前世今生的时候。
“林溪?”周正轻轻叫她,她抬起头来看到两张脸,在一个恍惚间,她忽然觉得这两张脸好像,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模一样。
“周老师?”女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又转头看林溪。
周正顿顿微微笑起来,右手摆起来:“这是我女朋友。”
“哦,原来是师母啊。”女孩看起来不像外表文静,很洒脱的样子,“那周老师,我先走了。”
“等一下。”周正叫住她,“这堂课的课件都在这个本子上,你先拿回去做笔记。”
“谢谢周老师。”
“不过,这是你的备课笔记,我拿走了不太好吧。”女生灵活地缩缩脑袋,像是来回摆动的陶瓷娃娃。
“我不怕你拿走,就怕你再挂科,麻烦我。”周正把笔记放在她手上。
女孩吐吐舌头,甩了头轻盈地跑到外面。
林溪忽而愣住了,这个场景怎么好像似曾相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