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先对我放电的肆

嘭——

住院楼不远处的购物中心点燃了圣诞节的烟火，一簇簇漂亮的火光划破黑暗的天际冲向深蓝，霎时间翻开绚丽的色彩。

佟念坐在椅子上，身子趴在病床上，把脸蛋放进柔软的棉被里，心里面一阵阵的感叹和满足。

他在这个医院见到过很多次这样的焰火，他知道那是人们庆祝和喜悦的表示。可以往的五年里见到的焰火，都没有今天晚上的美。简直美得无法形容。

“哎……”佟念满足的又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是放烟花的声音太吵，还是佟念以二连三的叹息声吵到了病床上睡觉的男人，他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身子动了动，眉头皱得紧紧的，但并没有醒来。

佟念看到这个男人，原本满足的内心，又多了一丝的兴奋。第N次撩出被衣袖盖住的电子手环，看到原本黑漆漆的屏幕上闪烁着满格的信号白光，兴奋得想摇醒熟睡的男人，告诉他他有多棒!

好在他忍住了。

病房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半，窗外狂欢的焰火已经熄灭，如果这点把男人摇醒，或许他会真的被赶出去。

想想这利害关系，佟念硬生生的忍住了。

事实上，在之前的两个小时里，已经这么做了很多次。直到最后，男人提着他的手臂拖着拉着要把他撵出病房，他才终于恳求着男人不要对他那么残忍。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都等你好几年了，你怎么舍得让我在才见到你的时候就把我赶走……”说完还假装抽了抽鼻子，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或许是佟念的“演技”了得，也或许是男人真的很累了——毕竟身体机能各方面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大半夜的被突然出现的佟念吵吵闹闹的，身心俱惫——在佟念真的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男人深深地望了一眼半边身子都扒在墙上紧紧抠着门框的佟念，放弃了似的“哎”了一声，不再理会佟念是否跟着自己，赶紧躺回了自己的病床上，闭上眼睛，以为把眼睛闭上看不见眼前人，眼前人就会消失一样。

生活简直没有比现在这个时候更幸福了。

但是还扒在门框上防止被扔出去的佟念心里默念着。

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往常这个时候佟念都要闭上眼睛休息好长一段时间，知道日上三竿，原本的黑幕被撕开，路出一片惨白的光亮来，佟念才觉得身上恢复了能量。

可今晚真是一个神奇的夜晚，佟念不仅没有感觉到半分疲惫，甚至还精神抖擞、活蹦乱套——如果不是因为男人已经睡着了的话。

此时的佟念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在男人盖在身上的棉被上摸来摸去——当然，动作是轻柔的——似乎手掌触碰到棉被的感觉是第一次体验一般，脸上充满了惊奇。

若是这时候有人经过病房，或是有护士小姐夜间探视，便能看到佟念摸了男人身上的被子又摸自己的身子，加上脸上一副极度满足的表情，任谁都会觉得佟念就是个心理极度变态的怪小孩。

但这能怎么办呢，好几年了，佟念觉得自己都快忘记抚摸的感觉了。

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子来，走到男人的床头，拿起男人的手机左右看了看，放下手机后又留恋地伸手碰了碰桌子，然后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找出男人的衣服，试着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当身体感觉到衣服套在身上的重量时，佟念的表情简直精彩无比，衣服不可置信的样子，然后又手舞足蹈的兴奋起来，一件件地把男人放在衣柜里为数不多的衣服都试了一遍。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墙上的时钟指针快要拉成一条直线，漆黑的夜空开始变成灰白色，就要破晓的时候，佟念才放弃了“发掘新大陆”的“游戏”，回到病床前的椅子上，半身趴在那柔嫩的床上，脸蛋在柔软的棉被上蹭了一会儿，终于舍得闭上乌溜溜的大眼睛。

他并不是困了，只是想着，或许睡一觉时间能够过得快一点，等男人醒过来，他就又可以跟他说说说话——尽管男人似乎并不是很热情的回应他，但他不介意，因为他是在寂寞太久了。

想到这里，佟念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

回想男人没有住进医院来之前的时间里，佟念从来都是自己跟自己说话，或者一连好几天都不开口说一句话，因为并没有人会回应他。他就这么自己在病房里面无所事事，一天又一天。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样的，睁开眼睛看到明亮的天空，时而下雨时而出太阳，发呆就可以过一整天，然后天色就慢慢被黑暗覆盖，闭上眼睛就又可以等待第二天的到来了。

偶尔会有新来的病友被送进病房里面来，那时候病房就会热闹好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面，佟念就不会那么无聊。虽然依然没有人回应他说的话，也没有护士小姐像关心新病友一样关心他，给他检查身体，叮嘱他吃药，但至少，不至于是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病房里面呆着。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几年，如果不是墙上的时钟还在走，如果不是不远处的购物中心还会放焰火，有时候佟念甚至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孤单寂寞的日夜。

好在时不时的还会有人来检查他手上的电子手环，在遇到男人前，这是佟念漫长寂寞的日夜里最感到开心的时候了。

每次圣诞节之后——虽然没有日历，但佟念知道那是圣诞节，对面的购物中心总会在圣诞节放烟火——会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来到佟念所在的病房检查他手上的电子手环。那是一年少有的佟念能够跟人对话的机会。虽然每年的对话都一样，句子也不多。

“接收器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还是黑漆漆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它……”佟念还想说更多，毕竟很少有人能够跟他面对面的交流，问他问题，或是回应他说的话。

可穿着制服的人打断了他：“能接受电子设备的信号吗?或者是其他人的。”

“可以是可以，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用……”每每这个时候佟念都不太明白制服先生说的这句话的意思。

其实他从头到位都没太弄懂这个电子手环到底怎么用的，知道某一天眼前的这个男人住进了这个病房，电子手环接收到了他的信号。

想到这儿，佟念感觉眼前的光线似乎慢慢亮了起来，睁开眼睛才发现，墙上的指针已经快要拉成一条直线，窗外的天空也已经像被喷了浅黄色的油漆一般，朦朦胧胧的亮了。

下意识的摸了摸棉被，感觉到男人有力量的躯体被覆盖在下面，佟念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下笑眯成了一条缝，咧开嘴“嘻嘻”笑了起来。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这一定是一场美梦。好在，它是不会消失的现实。